黄沙淹没了战铠高大的身躯。
他能感受到贴身的布料正在被啃噬。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之后,是一股微冷的濡湿。
他清楚的知道,在没有神路上的泥沙作为铠甲的前提下,他走不出这片荒原。
正如他凭空消失的手指一样,他的身体,甚至他整个人都会被黄沙吞没。
战铠不愿意去看自己残败的躯体,不用想,他都知道那里正粘附着黑虫,他于它们而言,不过是行走的自助餐厅罢了。
当然,现在连动都动不了。
他唯一裸露在外的脑袋微微偏转,目光眷恋地望向远方。
那是他的来路,他曾经试图通过神路,获得匹敌母树的力量。
再扭头,在视线范围内,他能看见另一个方向伫立着的碧绿支柱。
姑且就当祂是母树吧,这样显得他卸下泥巴的行为不会太傻。
战铠居然觉得好笑,但事实上他确实做了很愚蠢的事情。哪有给“敌人”送装备的,明明,他和那群虫子的目标是一样的,不是吗?
只是,他在看到枝叶上升起的大火时,心会抽疼。
叶脉上每划过一缕光芒时,他会想,这是叶脉上生存的小人在求救吗?
枯叶被燃尽,卷起最后一声哀鸣时,他会想,这是小人在为家园的灭亡而惨叫吗?
他的记忆逐渐模糊,战铠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带着族人逃离大火了。
他依稀还记得,脚下有一条棕黄色的微湿小路,那条路上,烈火不会燃起。
算了。
没有意义,这是战铠的最后想法。
被黑虫啃噬时是没有痛觉的。又或者他感受不到。毕竟,他只配看到躯体的消失,而不知它们散去了何处。
战铠又看向一旁,他亲手打倒的“生灵”。大抵是神路幻化出来的原因,它们依旧维持着死亡的模样,齐齐注视着战铠。
战铠抬了抬眼,与武妄灰沉的眼眸对视。
“对不起。”
祝昊一族的英勇族长头一次认错。
同时,他交付了自己的生命,作为他“愚蠢”的代价。
……
山洞里的武妄忽有所感。
他紧紧攥住胸口处的衣衫,仿佛有一双手扣紧了他的呼吸。
窒息、疼痛,汗水在顷刻之间弥漫在额头、脖颈。
他已经完全无法呼吸了。
“啊!”
武妄嘶哑地怒吼。
他不顾形象、近乎疯狂地跑出山洞。
祝昊的部落并不大,从他的住处到新种的木园也就几分钟的路程。
只是这短短几分钟的路,他摔了无数次。最后是被族人搀着才抵达他心心念念的那棵树前。
象征着战铠的那棵树矗立在木园最中间,它原本长得比这里所有的树都要高。漆黑如铁的枝干,会在日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凛光。但它的叶片比每一个族人的叶子都要红。像是跳动的心脏、燃烧的火焰。
但是现在,这里什么都没有。
空荡得,仿佛他以前的记忆全是错觉。
武妄的面上闪过茫然。
“族长,您怎么了?”
将他搀扶到这里的族人疑惑反问。
武妄外表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,他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祝昊族族长。
“可是接收到了母树的讯息,但您想必是累忘了,神树在另一边呢。”
……
“忘了吗?”
武妄伸手,缓缓压住了双眼。
“这里原本种着谁?”
“没有。”
族人十分肯定。
“没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