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小牛是在马其鸣眼皮子底下行凶的。
当时,马其鸣正带着几份悠闲和赞叹在新天地自由市场转悠。车子驶向解放路后,秘书小田指着面前的新天地自由市场说“马书记,这就是三河市通过招商引资改造的旧市场,目前已是全省第二大批发市场。”马其鸣“哦”了一声,忽然就有了下去转转的冲动。他跟秘书小田说“你先坐车回去,我想一个人走走。”小田是位性格内向、善守本分的秘书,对新来的马书记,内心里他还吃得不是太准,也就有几分敬畏在里边。一听马其鸣让他回去,没敢多问就跟司机走了。马其鸣走上步行街,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感觉心情出奇的好。好久没这么转过街了。开发区那阵,他是很想独自转转的,可哪有时间?整天被各种各样的事务纠缠,睡觉的时间都很少,哪还有空闲溜达?人是需要单独走走的,闹市也好,乡村也好,独自走的感觉就是不同,这也算是人生一大乐趣吧。走动中观察,观察中思考,思考中享受。或者就什么也不想,把脚步交给人流,不带任何目的地走,你会发现,脚下的世界跟你想象中的世界完全是两样,就连太阳也有一种真实的味道。马其鸣这么走着,忽然感觉自己像个哲人。哲人一样思考,这是马其鸣经常要求自己做的一门功课。可对于一个官员来说,思考总是带有别的色彩。这是没有办法的事,就跟农人希望的太阳总跟庄稼有关一样,不是说每一天的太阳农人都喜欢。马其鸣又觉得自己成了农人,不过他经营的不是庄稼,而是权力赋于他的责任。在开发区时他想的是每天都晴空万里,好让工程提前竣工。当县委书记时却总是诅咒天气,该下雨时不下,该晒粮时它又阴着。现在,马其鸣只想让五月的阳光就这么照着,照着一街的人,照着热闹的市场,也照着他这个陌生的来客。
忽然,马其鸣听见一片吵声,就来自不远处,声音很凶。身边的脚步忽一下乱起来,都朝那边跑。马其鸣被人流裹着,不由自主也到了那边。等他停下脚步,昂起脖子,就见人群中间有人在闹事。几个打扮时髦、样子凶恶的年轻人,正在无所顾忌地砸一家店。店主是位五十多岁的男人。他一定是吓坏了,傻傻地望住正在砸他店的年轻人,嘴哆嗦着不敢说话。马其鸣看了一眼,忽地就来了血气,忍不住就要往上冲。身边一位中年妇女似乎看出了他的动机,一把拽住他,悄声说“千万别惹事,想看就看,不想看赶紧走。”马其鸣不解,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下他。“你是外地来的吧,知道中间那小伙子是谁?童小牛。”中年妇女吸了口气,很骇人地跟马其鸣说“他就是把整个市场砸了你也不敢说话呀!看你是个好人,还是赶紧走吧。”
一听“童小牛”这个名字,马其鸣忽然就想起路上跪着的苏紫。他定下心来,默立在中年妇女身边,伸直了身体看。
童小牛一米七八,高大而壮实,加上他那身装扮,看上去就跟黑社会老大没啥两样。他指挥着几个很卖力的小伙子,喊“砸,她要是不出来,老子一把火将这破店烧了。”
一听“烧”字,中年男人突然就给跪下了,跪着爬向童小牛“求你放过我们吧,我们做点小本生意,经不住这么砸呀!”
“季小菲呢,她小要是不出来,老子今天没完!”童小牛一脚踹开想抱他的中年男人,目光张狂地盯住围观的人群。中年男人发出一声叫,很快爬起来又说“她没在呀,真的没在,求你放过她吧。”
人群发出一阵阵骚动,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制止。
马其鸣极力按捺住自己,看下去,千万别冲动,只管看下去。他这么命令着自己。
砸店声又响起来,店里的儿童玩具四下乱飞,塑料玩具粉碎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痛。就在中年店主再次想抱住童小牛的当儿,一个女孩从人堆里挤进来,扑向店主。马其鸣听见一声“爸”,接着,他便看见女孩朝童小牛扑去。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