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贺兰兰踩着三轮车扬长而去,龙向梅在后头十分热情的挥手“嫂嫂生意兴隆啊!替奶奶谢谢你了啊!”
贺兰兰仰头看天,老天爷,你快下凡收了那个炮打死的吧!简直太特么气人了啊!
目送着贺兰兰远去的背影,张意驰感觉不大真实的道“我听着你喊她嫂嫂,以为你不会卖给她的。”
龙向梅挑起了空担子,往回折返,随口解释道“她儿子刚两岁,正是用钱的年纪。瞎了眼嫁我们家来,是我们家对不起她。让她占几十块钱的便宜养崽吧。”
张意驰大感意外。
龙向梅笑了笑“我堂哥不上进。跟你一个年纪,好像长不大似的。也不是不去打工,就是贪吃贪玩,没责任心。农村女人本来就不容易,赶上个这样的丈夫,孩子也生了,婚都不好离。不跟她计较了。”
张意驰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。龙满妹去年上半年几乎住在了医院,次后是漫长的回家休养,以至于龙向梅一直腾不出多少空来种菜,自然没种多少。看着一天的收入多,其实卖了一批,下一批又好等好长一段时间。他没想到,龙向梅自己都这么困难了,还有心思去同情别人。
龙向梅的想法很简单,贺兰兰走上了绝路,这辈子望到尽头,每一步都在徒劳的挣扎,她却没有。她相信自己有无限的前景,目前只是遇到了点小波折而已。只要自己不犯蠢,她的未来注定比贺兰兰强很多很多。那她在遭遇贺兰兰的时候,掐架归掐架,行事倒不必太刻薄。
不幸生在农村的女人,无论她是否意识到了自己的悲哀,也应该怜悯。怜悯他人,怜悯自己。
空荡荡的担子摇摇晃晃,轻快的歌声在耳边回响。
我们的家乡,在希望的田野上……
龙向梅很爱唱歌,不一定是苗族的传统民歌,革命老歌、红色歌曲、流行音乐乃至死亡金属,她没事都能嚎两嗓子。她的声音清亮,气息绵长。唱起来半个村都能听见。即使外来务工人员返乡,整个村熙熙攘攘,也不妨碍她的歌声盖过别人的喧闹。
张意驰的心情不自觉的变好,呆在龙向梅身边就是这样,无论有什么事,她总是开开心心的。
直到路过杨章荣家。
袁美珍正拉着龙满妹说什么,龙满妹不大情愿的样子,但她那性格必然是不会撕破脸的。龙向梅止住了歌声,晃到了两个中年妇女中间,开门见山的问“做么子?”
袁美珍神色一僵,干笑着道“呃……荣荣他不吃肠子,我问问你家买不买。”
龙向梅目光扫了眼旁边不锈钢盆里的猪肠子,心下了然。杀完猪后,最烦的是清理肠子,又脏又麻烦。杨章荣从来不吃那玩意,袁美珍夫妻又因为之前连续操劳,加上今天清晨起来杀猪,实在累得狠了,于是想把麻烦事儿甩脱手。宁可亏点钱,自己也不愿意动了。
偏偏最近家家户户的杀猪,别人家的肠子都是处理的干干净净的,想要肠子的哪肯自找麻烦?这年头的农村里,说条件不好是真的不好,平时干什么都抠抠缩缩的。可到了年根底下,累了一年,也攒了一年的钱,这会儿正是最大方的时候。自然而然的看不上这盆没处理的猪肠子。袁美珍正愁呢,刚好撞到了出来散步的龙满妹,想着她家不好过,所以开始了游说。
年底村里的人实在太多了,周围的人在指指点点。袁美珍也知道丢面子,但她那年喝农药落下的老胃病实在折磨人。连续的高强度工作,已经让她无暇顾及邻居们的鄙夷了。站在旁边的杨章荣铁青着脸,但一想到父母拼了老命,为的是想给他攒读研的钱,又一句话都不敢顶。两下里一直僵持到了龙向梅归来。
四周为之一静。
龙向梅先抬眼看了看袁美珍苍白的脸色,然后扭头问张意驰“驰宝,你吃内脏的吗?”
张意驰没回答,而是反问“你吃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