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地摇动着手臂。
乙弛看清了。离他最近的人,手里举着一支烟杆。
是德生叔!
德生叔还活着,可他的胡子不见了踪影,身上只挂着残破的碎布条。
他一边剧烈地咳嗽,一边使劲地用烟杆指着乙弛。拼尽力,却只发出无声的嘶吼。
乙弛什么也听不清,只好凑到跟前,用力地盯着驿守一直不停重复着的嘴型。
“救人!”
驿守脚下不远处,半副笼头在地上轻轻的滚动着。二勇老娘亲手缝上去的红缨,被烧成了皱缩的一团。
几块褐色的碎片,钉在围栏边缘的木板上。
乙弛艰难地挪了过去,轻轻地伸出了手。
但他不敢去触碰。
那是阎王叔叔的铁护腕。
泪水瞬间蒙住了他的双眼。
一只有力的大手搀住了慢慢瘫软下来的乙弛。
“爆炸没停,他们不敢过来。抓紧救人,寻马。”
泪眼婆娑的乙弛狠狠地抹了抹眼睛,顺着嘶哑的声音,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向扶他的人。
不着寸缕的上半身炭黑炭黑的。大大小小的细密伤口似乎都在往外渗血。
阎王叔叔摸了摸光头,带下满手冒着烟的渣滓和黑血。
看不出阎王叔的表情。但他的眼神,在浓厚的烟尘中,无比的明亮。
“咱们回永顺。”
永顺官道
澜国兵马大元帅亲兵营六品校尉白凌羽,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马车,两条粗重的眉毛搅在了一起。
统管海州攻城营的游击参将张彤,正愁眉苦脸地带马跟在他身旁,小声嘀咕:“实在拦不住啊。没办法。你知道的,他这身份根本不能按军规管制。”
白凌羽是六品校尉,但按军中惯例,大帅亲兵营的将校,是要比外职武官高上两个品阶的。
白校尉差不多相当于四品的将军吧,比张参将的官职还高一阶。
再说这小爷身上的爵位……
再说这小爷的长相……
张彤此刻已经几乎生出了错觉,就像是自己是在跟大帅请罪似的。
“实在没法子。不过我已经向大营禀报,大帅那边还没回信。真的,借一万个胆子,也不敢动粗拦他老人家回去的。”
白校尉抿着嘴唇,心情差到了极点。
他也不敢动粗。
他和柏夜的目的地,本是关南大营。但是阴差阳错,竟被这位大师硬拐着往第一屯走了。
他听父亲提起过这个大师。他是从“九老堂”被聘到军中的客席。这几年一直在海州工兵营,很有些奇技淫巧。
“九老堂”是几百年前,不愿离开东陆的少数圣灵族所立。为混血族群抗击北方部落,乃至大澜建国都立下殊功。
直至今日,皇室的秘术老师仍然都是出自那里。
白凌羽也不敢就此回营向父亲复命,甚至连传书通报都不敢。
好在大师说只留柏夜一晚。
第一屯离大营不过二十多里远,只要明天赶早出发,就一定能追上在永顺歇脚的江家车队,同进大营。
只是,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呢?
难道,大师真的跟芳邑那几位西陆长老有旧?
可那几位老妖怪并不是西陆遗民,而是二十年前,跟柏夜的父亲远渡重洋逃过来的啊。
四轮马车里,西陆大师和柏夜已经聊了不少芳邑的近况。慢慢地,话题又拐到了短靴上。
“按火语那老小子的脾气,肯花功夫做点什么给你,也算是青眼有加了。”
柏夜有些不好意思:“这是三长老送的生辰礼物。”
“生辰?他哪里会在乎这个。不过这靴子挺新的。你……刚过生日吗?”
柏夜很自然地点了点头。